云胡不喜: 第八章 如玉如晶的雪 (三) (2/2)
作者:尼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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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:“太太少费些神吧。看七少爷的样子,日后不至于会怎样为难小姐的……有些事,总要慢慢来的。小姐又不是不懂事,她明白该怎么着。也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拧不过来罢了,嫁过去,时候一长,心思也就都在姑爷身上了。”
    “真那样也就罢了。”宛帔出着神,说:“她要是不懂事也就罢了。就是这样懂事,我更不放心。”     乔妈说陶骧不至于会为难静漪,这恰是她最担心的地方。     静漪的性子执拗,那陶骧看得出来也是个掷地有金石声的。两强相遇,还不知会怎样的狼烟四起呢。     她让乔妈给静漪把锦盒收好。说完,已经累的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似的,靠在床头,合上眼……乔妈端着一盆水出了病房,忽见静漪站在门边,靠着墙,安稳的一动不动,吓的她险些把盆扔了。     静漪指指里面,比了个噤声的手势。     乔妈叹口气,端着水走开了。     病房内悄无声息的,想必母亲是睡着了。刚刚母亲说了什么,她一个字都听不到,可心一阵阵的发颤,就好像此次发病的不是母亲,而是她……     午后的医院渐渐安静下来。     静漪陪着宛帔做各种检查。送宛帔回到病房之后,她到施耐德医生的诊室里谈了一个钟头的话。     从施医生的诊室出来,静漪到外面花园里走了走。     跟着她过来的图虎翼和秋薇见她面色凝重,也不敢打扰她,只是陪着她。     寒风卷着清雪,吹拂在脸上,刀割般的疼。静漪仿佛都没有意识到。     她回到病房去的时候,倒是神色如常。只是宛帔做完检查后很累,在病床上睡沉了。     静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,乔妈跟她说太太都需要些什么,得回家去取。     傍晚,静漪回家。     她让图虎翼回去,虎翼执意不肯。     她也见识过陶骧的令出如山,知道自己说话是不管用的,也就随着他去。     回到家中,先将宛帔的病情向杜氏禀报了一番。杜氏听说并不严重,松了口气,让静漪晚上在家歇着,明日一早和她一同去医院探望。     静漪到底不放心,想回到杏庐将宛帔要的东西一一备好,就准备立即返回医院陪床。     她在找母亲需要的一副梳篦时,发现了她收藏在文具匣里的文件。是两张婚书。     一张陈旧些,一张是新的。     旧的那张是绢制的,在灯光下呈淡黄色,有着细密的花纹。     有父亲的名字,紧挨着还有母亲的名字。于某年某月某日,程世运娶冯氏宛帔为妾侍,愿从此永敦和好……云云。     婚书整整齐齐的叠着,摸上去温润而又有些涩涩的。     静漪认出是父亲的笔迹。     另一张是订婚文书,却是她和陶骧的。     厚厚的纸张上,依次写着“陶骧,甘肃兰州人,生于光绪二十七年九月十六日;程静漪,北平人,光绪三十四年四月二十日……”文书也整整齐齐的叠着,纤尘不染。随着光线的移动,纸上显出淡淡的银色花卉图案,是吉庆的牡丹花,干净的让人不忍碰触,生怕力道大了会弄碎。     静漪将两张相隔了二十年的婚书摆在一处。     “老爷。”     静漪听到外面董妈妈的声音,忙将婚书塞回匣子里。还没来得及出去迎接,程世运已经进来了。     程世运看到静漪在这里,有点意外,问:“去医院见过你娘了吗?”     静漪点头。     程世运在南炕上坐下来。     他一身的清寒,还没有退去。     静漪从董妈那里接过茶来奉上,说:“医生替娘检查过了。有几样化验结果要明天才能取出来。父亲要同医生谈一谈吗?”     她静立一旁,等着父亲的反应。     程世运将茶碗放在手上,歇了一歇,说:“我明日去医院。”     静漪心里竟一酸又一暖,偏了下脸。     程世运问:“你刚刚在看什么?”他的目光落在炕桌上。     “没什么……”静漪此刻后悔自己打开了这个文具匣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。     而且,显然这个小巧的黄花梨文具匣勾起了父亲的什么记忆。他瞅着文具匣,沉默了。     静漪想上前去把文具匣收起来,程世运摆手制止她。     他打开文具匣,半晌无言。     静漪默默的将东西收拾好,挽起包袱来,说:“父亲,我得回医院去。太晚了病房就落锁了。”     程世运点了点头,说:“去吧。”     静漪走了两步,回头看,父亲还是那么坐着,目光并没有离开那张陈旧的婚书。     “时候不早了。让之忓送你去。”程世运见静漪还没走,就说。静漪一对剪水双瞳,极似宛帔,就这样望着他。也似宛帔,虽时常不语不言,却像是有千语万言。只是此时静漪的眼神温柔中几分冷冽。     “有四宝呢,父亲。我走了。”静漪说。她低了头,双膝一屈。     程世运说:“去西北,就让之忓带人护送你吧。”     静漪没有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跟她交待这么一件事,就像被绊住了脚,她又站下,忍了忍,到底没忍住,问:“父亲,这是让之忓护送我,还是让之忓看着我?您就这么不放心?”     “有个自己人在身边,凡事方便一些。”程世运说。     静漪默然地立了好久。     母亲不在,这屋子是冷的。此时隔了厚厚的地毯,下面的青砖似是冰的,冰冷的寒意贴着她的脚底渐渐往上爬。     她说:“父亲,有件事,静漪放在心里很久了,想问问父亲。”